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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烟酒茶已然成为待客社交的重要工具，尤其是香烟香烟，作为19世纪末期传入中国的舶来品，香烟在中国的崛起之快，受众之广，令人瞠目结舌。

然而，从1897年第一支香烟传入中国，到民国中外香烟大战，再到现如今五花八门的“驰名商标”，纷绕的香烟对垒似乎已然归于平淡。

而民国时期的五大风云香烟品牌：“哈德门”、“大前门”、“老刀”、“三炮台”，“仙女牌”，现如今也只剩下了“哈德门”和“大前门”两根顶梁柱。

“无人不抽哈德门，是人都抽哈德门”

1897年，美国人菲力克带来了中国第一支香烟，那时的香烟品牌还只有“老车”和“品海”两种，售价不菲，一支卖到3文钱。

1919年，英美烟草公司在中国注册生产，“哈德门”品牌正是最早一批的舶来品牌。20世纪20年代至30年代，“哈德门”可谓是风头无两，英美烟草公司更是大力包装这一明星品牌，号称“无人不抽哈德门，是人都抽哈德门”。

然而，随着香烟市场的饱和，烟草行业竞争愈发激烈，各个烟草公司之间在品牌宣传和推广上可谓是绞尽脑汁，大显神通。“哈德门”也不例外，尽管其广告语朗朗上口，且香烟市场占有较早，在中国的国民度颇高，但一时间也被各家烟草公司的营销手段打了个措手不及。

彼时，香烟市场上最流行的营销策略就是送香烟牌，后世人们称这种“买香烟，送香烟牌”的手段为馈赠广告。香烟牌即一种印刷精美的彩色硬质广告画，一经推出就受到了广大消费者的喜爱，更有甚者不为抽烟，只为“集卡”。

而当“哈德门”香烟一注意到市面上有此种捆绑营销的手段，便立即反击，设计印刷了一批更为华美的香烟牌，有的“典藏款”上还镶有金银边。

而当“哈德门”在香烟牌上尝到了甜头后——小广告宣传较之大副广告画的投入成本更为低廉，便开始倾力打造独家香烟牌，他们聘请专门广告设计师，从政治、经济、文化，从时事新闻到古典戏曲，从当红明星到飞禽走兽。

其中名气最大的莫过于周柏生，这位江苏常州籍的画家极擅长工笔彩绘，因而他一出世便颇受广告画的青睐，作为曾为《时代》绘制黑白广告画的知名画家，他很快就被英美烟草公司挖进了广告部。

周柏生为“哈德门”设计的月份牌广告画在大多数烟民看来，集观赏性和实用性为一体，他擅长的二十四孝和礼教、古装女子更是迎合了大多数人的审美，在20世纪30年代，无论男女中青，都以抽中一副周柏生的《萧史弄玉》月份牌为荣。

更不提多数香烟牌都是成套出售的，也就是“系列卡牌”，若想要集齐全套香烟牌——仕女画牌、旗袍女郎画牌、四大名著画牌……就必须购买无数的香烟。

“哈德门”的兴盛，背后是早期广告营销业、广告画业，甚至是中西画法融合的兴起。

“哈德门”是一代烟民的回忆，它在中国兴盛40余年，实乃香烟舶来品牌之“盟主”。

直至1963年，“哈德门”被认为有殖民主义色彩，即“不宜做人民牌”而被强行叫停。而1982年，怀旧复古成为了时尚，老字号再度回春，青岛卷烟厂发现了“哈德门”的影响力，哈德门才得以重新生产。

阔别香烟市场二十年之久，“哈德门”却凭借昔日余光，迅速打开了市场，工厂生产的两千多箱“哈德门”被一抢而空。

此后香烟，外商多次提到“哈德门”的商标转让问题，却被青岛卷烟厂一口拒绝，青岛卷烟厂更是甩下了“十个亿也不卖”的豪言。

现如今，“哈德门”香烟依旧作为老一辈的人的回忆，在中国烟市沉浮。

“大前门，前门大，中国制造香烟大阿哥。”

“大前门，大前门，烟叶好……文章吸了做做新言情，头脑越热越清灵……大前门，前门大，中国制造的香烟大阿哥，请问谁人及得我？”1916年，上海人第一次在街道听到这一曲沪语大前门广告歌，都忍不住为之驻足。

1916年9月4日，“大前门”香烟广告正是登上了上海《申报》的专栏，而老巴夺父子有限公司，正是哈尔滨卷烟厂的前身。这个始建于1902年的卷烟厂，在1914年4月正式成为了英美烟草公司的子公司。

1921年，哈尔滨卷烟厂正式为英美烟草公司代制“大前门”。北京城里也有大前门，在19世纪20年代，不知情者一开始还会闹笑话：“这皇城制造的国货么？”殊不知，这正是英美烟草公司的有心之举。

1905年纽约爆发虐待华工事件，中国第一次掀起了反美高潮，“抵制美国佬的美国货”一时间成为了人们心照不宣的共识，在此危势之下，英美烟草公司为了求得缓冲，只好竭力生产具有中国特色的烟草，较之名号还有几分“洋味”的“哈德门”，大前门无论是定名还是外包，都颇具国货姿态。

素白的外包装，正面的圆形插画里是北京大前门，上方赫然是一板一眼的大字“大前门”。凭借这个迷惑性极强的名字，大前门助力英美烟草公司度过了颇为困难的一段时期。

英美烟草公司更是自豪宣称：“许多农村人也许不知道孙中山是何许人也，但极少有地方不知道‘大前门’香烟。”

此言狂妄，但不可否认，从中国本土化建筑入手，建立和中国文化符号的内在联系，比之“哈德门”高调专攻仕女画、女郎靓照，大前门香烟的早期营销策略更显隐秘而安全。

而风波过后，20世纪50年代，“大前门”收归国有，一时间，它又成为了老一辈革命家最喜爱的香烟。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大前门”和“中华”、“红双喜”等牌子皆属高档货，在供销社的商店中极难一见，只有凭“兑换券”才能在“华侨商店”中购得。

一说“兑换券”，即香港的华侨同胞寄外币给亲友，外币再兑换成人民币，同时会附赠相应的购物券，也就是父辈们喜爱的“高档商品兑换券”。

很长一段时间，大前门因为口感好，且香烟市场竞争压力小，颇受烟民的青睐，家中若是得上一二“兑换券”，父兄定然会换上几包大前门，便是逢年过节送礼待客，也是颇有脸面的事情。

而在“哈德门”被停产的日子里，大前门更是成为了“哈德门代餐”，聊以慰藉老烟民的瘾头。

2002年大前门集团成立，2015年，上海烟草集团有限公司推出了“百年大前门”75S短支纪念烟。而

从舶来品牌费尽心机的“本土化伪装”到收归国有，成为彻底的红色品牌，大前门沿革少为人所知，但这一香烟品牌确是真真切切从未断产的“百年老字号”。

“老刀牌”还是“海盗牌”？

“老刀牌”同样是英美烟草公司创立的早期品牌，其广告语可谓简单明了而又深入人心：“

‘老刀牌’香烟，杰出的品牌。”

“老刀牌”香烟的正版主图是一片茫茫大海，远处燃烧熊熊烈焰，甲板上站着一个盛气凌人的海盗，海盗右手叉腰，左手用强盗刀抵住甲板，腰间还插着腰刀。

尽管细看这一插图有几分骇人，但是其“威风凛凛”的设计很快就打入了青年男性烟民群体，十八九岁的大少年，嘴里总是叼着一根“老刀牌”香烟。

然而，其打入低年龄层烟民的一大原因更是因为——廉价。十几岁的孩子负担不起太好的香烟，一方面自嘲自己的经济实力，另一方面更毫不掩饰自己对这“炫酷”的侠盗插画的喜爱。

旧中国最底层的劳苦大众也很喜欢“老刀牌”，烟味足，够呛，够劲，码头的货运工人、街道上的人力车夫，工地上的工人，闲暇时候就会买上一包，三三五五，聚在一块儿“吞云吐雾”。

初期的“老刀牌”香烟上并没有中国汉字，密密麻麻的都是英文，所以人们戏称其为“海盗牌”或“强盗牌”香烟，除却对香烟外观的概括，自然也隐含了对英美等“外国海盗”“洋人强盗”疯狂倾销商品，压榨国人的愤懑。

对于沿海地区的渔民来说，他们日日起早贪黑，在“哈德门”和“大前门”盛行之时，他们多数人抽的还是自家卷好的土烟，直到“老刀牌”香烟的大风以游动零售的方式刮到了渔船之上，他们才开始抽洋烟。

不同于岸上人们的玩笑和俏皮话， “老刀牌”香烟在渔民群体就是“海盗烟”。若是有来人问上一句要不要“老刀牌”香烟，准得来一阵嗤笑：“得了吧，不就是‘海盗牌’嘛，整这些。”

19世纪中后期，运输和远洋经商增加了航海的船艇，沿海工业迅速发展的同时，海盗也频频出没，他们公然出入公海，杀害商人，抢夺财物。眼见目睹的渔民们极为憎恶海盗，更是对“老刀牌”香烟力图倡导的“侠盗精神”嗤之以鼻。

因而，渔民们对于“老刀牌”香烟的感情十分复杂，一方面，他们绝大多数人都会抽这一定价低廉的香烟，但另一方面，对于“老刀牌”香烟存在的美化海盗的险恶居心，他们常常狠毒诅咒。

“老刀牌”香烟烟盒背面图画为上下两幅，上方为发号施令的海盗，旁边三个奴仆拉动大炮瞄准华商商船，下方图画确是商船遭到炮击之后冒烟的模样。

1934年，英美烟草公司“老刀牌”香烟在上海的工厂停产，新中国成立之后，“老刀牌”被更名为“劳动牌”香烟，两者音谐，消费者更易接受，然而，沉沉浮浮大半个世纪，更名成功为“劳动牌”香烟也未能挽救其颓势，20世纪末，该香烟停产。

“三炮台，今之名烟；刘关张，古之英雄”

“大人物，大前门；真英雄，三炮台。”这是民国时期老烟民的一句戏语。在当时，默认抽“大前门”就是干部官员，而抽“三炮台”香烟的，一般为军人，在当时许多军事题材的电影中都能看见“三炮台”香烟的身影。

“三炮台”香烟最显著的标志就是绿锡的包装，因为其烟盒为绿色，所以多数人不称为“三炮台”，反倒只叫绿锡包。罐装的“三炮台”香烟通体铜绿，背面是英文字，正面则是多位欧美历史名人的头像。

民国时期外来的香烟一般都是一包十支装，五十小包装入一个纸盒当中，而五十盒或者一百盒就装成一大盒，若是批发，都是以一纸盒五十小包为单位的，至于高档香烟，那是另说。

罐头装的每罐五十支，洋铁盒装的每盒二十支，“三炮台”香烟和“大前门”一样，在民国时期是极为流行的高档香烟，五十支罐头的听装卖五角，二十支的盒装卖二角。

彼时，“三炮台”香烟在农村地区并不常见，只有个别“见过世面”的人，在有钱亲戚家抽过两次。每一小包“三炮台”香烟内都装有一个小小的烟仔标，秉着“英雄豪杰”的画风，烟仔标有的印三国志人物，有的则印水浒传一百单八将。

有一二乡邻抽得很是合心，便顺嘴一问：“这香烟哪儿买的，咋卖啊？”一听闻对面人状似不经意甩出的那个价格，他们便死死抿住嘴，不消说，回到家中自是嘟嘟囔囔：“贵的吓死人，抽的不是烟，是长生不老药咯……”

同时，除却在威风凛凛的军官中盛行，妓院的姑娘和老鸨们也喜欢抽这种烟，而这一渊源，就要从妓院里有多少军官的相好，而在温存之后，又会留下多少钱财配件——以及烟——说起了。

所谓“香烟”，实则只有对有烟瘾的人来说，才是“芬芳”的，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烟味只会令人不适。面对多数人对香烟的望而却步，英美烟草公司推出的“三炮台”香烟更是奔着打造一种“适宜在公共场合抽的好烟”去的。

英美烟草公司为“三炮台”香烟制造的噱头更是费心：“‘三炮台’香烟，最适宜男女交际场中所吸，改此烟并无不适之烟气，使妇女闻之而触喉。”是否真的令人闻之不出喉反胃已然不可知，只因20下半叶“三炮台”香烟已经彻底停产。

但可以得知的是，“三炮台”香烟在妓院的流行首先是由嫖客们带来的，原本对冲鼻喉香烟十分无感的姑娘们发现了这一种闻起来不至于使人反感的香烟，一来二去，就二三五个聚在一起试了试客人们留下来的烟，自此，妓院成为了继军营之后，“三炮台”香烟的另一市场。

女士专用烟——“仙女牌”香烟

在民国时期，吸烟被视为“有风度”的象征，若是哪位男性公然宣称自己不抽烟，还会遭到不解的注视。在这种观念的洗脑之下，不止男性，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尝试抽烟，但是绝大多数女性都受不住烈性的呛烟。

而英美烟草公司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盈利的机会，他们针对女性烟民群体，专门设计了一款细巧绵长的女士用烟，名字也是特质鲜明——“仙女牌”香烟。专门针对名媛、太太和知识女青年。

而著名民国女星阮玲玉的抽烟画报更是引起一波女性吸烟狂潮：身姿曼妙的青年女子，手指间夹着一根细细的香烟，眉眼间掺杂着疲惫和忧郁。“仙女牌”香烟一经推出就被抢购一空，女性烟民的购买力远远超出了英美烟草公司的想象。

反而言之，“仙女牌”香烟将市场对准女性烟民，但是也绝非只有女性才抽“仙女牌”。

在民国时期，“仙女牌”香烟因为是一种全新尝试，所以推出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其定价是为中档烟，价格不似“大前门”、“三炮台”、“哈德门”那般高昂，但是待客依旧拿得出手。

因而，“仙女牌”香烟也成为了小康之家待客的一种礼节。然而，归根结底，敬上还得用“大前门”，抗战全面爆发之后，小资情调的最后一丝假面被扯破，男男女女，忧郁风度在漫天炮火中终是烟消云散，“仙女牌”香烟也渐渐停产了。

民国五大香烟品牌，现如今只有“哈德门”和“大前门”仍在生产，尽管不复昔日的垄断地位，但作为上个时代的余温，依旧受到不少资深烟民的青睐。

参考文献：关政林，夏利渊 《中国烟草百花集》[M].辽宁：春风文艺出版社，1995.樊瑀，苏克《中国商业老海报 中国珍品典藏 第2集》[M].石家庄：河北美术出版社，2010.张家伟 《话说烟草》[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