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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料峭里，首部记录中国创业者故事的纪录片电影《燃点》，小小燃烧了一把大众激越的心情。

导演用镜头记录了包括锤子科技创始人罗永浩、经纬中国创始人张颖以及ofo小黄车创始人戴威等14位当代中国创业者们奋斗打拼的故事。

然而，就在《燃点》上映的当天，著名投资人张颖最喜爱的投资项目之一，亚文化电商“公路商店”，因涉嫌违规销售电子烟、鼻烟，被闪电封号下架。

几天之后，《燃点》的另一个主角罗永浩，在他著名的大型脱口秀发布会上，推出了一款比聊天宝还让观众质疑的产品，电子烟“FLOW福禄”。

再把时钟略微回拨几天，2018年的年尾，中国烟草总公司全资子公司中烟国际(香港)有限公司，在香港交易所递交了上市申请。

大洋彼岸，一家名为Juul的电子烟公司，慷慨得发放了人均130万美元的奖金，秒杀去年38个月奖金的腾讯年终奖。

在眼下为忙年而快速前进的生活里，这四件看起来互不关联的事件，注定只是庞大国家机器运转中的微小火星。

但如果把审视时代的眼光放远，这几件小事，也许就是中国巨大烟草帝国崩塌转向的开始。

隐秘的财富帝国

在中国，什么公司最赚钱，是我们所熟知的腾讯、阿里巴巴这样的新兴互联网巨头，还是中石油、工商银行这样的大型传统国企？

都不是，这些看似巨无霸的企业，在中国烟草总公司面前，都被衬托的无比渺小。

随着其全资控股公司中烟国际(香港)有限公司，向港交所递交了IPO申请,拟募资1亿-2亿美元。中国烟草总公司这只“巨型章鱼”，终于在资本市场显露出了一只触手。

2018年，中国烟草的工商税利总额为11556亿元，同比增长3.69%；上缴国家财政总额10000.8亿元，同比增长3.37%；实现工业增加值7877亿元，同比增长4.88%。

这些数字能说明什么？

根据2017年A股上市公司的净利润数据，一个中国烟草，相当于

3.9个宇宙行（工商银行(SH:)），或者11.1个中国平安(SH:)，或者15.9个中国石化(SH:)，或者20.6个中国神华(SH:)，

或者23.7个上汽集团(SH:)，或者23.9个中国建筑(SH:)，或者30个万科A(SZ:)，或者38.4个贵州茅台(SH:)。

如果你觉得A股上市公司不足以涵盖中国优秀企业，那么把视野扩大到港股和中概股。

中国烟草依然相当于：

18.1个阿里巴巴(NYSE:BABA)，或者60.9个百度(:BIDU)，或者163.7个东方航空(NYSE:CEA)，或者486.8个微博(:WB)，

或者9.7个中国移动(HK:00941)，或者15.4个腾讯控股(HK:00700)，或者30.1个中国恒大(HK:03333)，或者30.6个李嘉诚的长和(HK:00001)，或者38.8个碧桂园(HK:02007)，或者48.3个中国人保(SH:)。

可以说，在所有国有企业里，中国烟草是独一无二的超然存在。它仅仅以一家企业，贡献了全中国1/18的财政收入（2018年，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超过18万亿元） 1/90的GDP（2018年,中国GDP突破90万亿元人民币）。

另外一个可以横向比较的数据是国产香烟排名，我们为之民怨沸腾的房地产行业，在房价暴涨，房企疯狂拿地的2016年，全国一年的土地出让总收入，也就仅仅只有3.7万亿元。从1999年至2015年，这17年全国土地出让收入总额约27.29万亿元，年均1.6万亿元，大部分还要分给地方政府。

相比而言，几乎不会引起民众反感的烟草税收，是多么的可爱。

而且，中国烟草的年度工作报告里还有如下内容：

“我国超过70%的烟叶产区分布在老少边穷地区。中国烟草行业积极推行‘合作社+职业烟农’生产经营模式，全年实现烟农种烟总收入550亿元，户均种烟收入5.4万元，帮助4.1万户贫困烟农实现脱贫。”

帝国的烦恼

对于每年稳定把1万多亿利润上缴财政的中国烟草来说，它根本无需大费周章得推出一个二级子公司跑到香港上市，但即使如抹香鲸般稳定庞大，浸淫烟草世界多年的中国烟草，还是敏锐得捕捉到遥远烟民海洋里的微小波动。

而且，中国烟草认为，这种波动，有可能聚集成颠覆烟草世界的海啸。

2018年的纽约时报，刊登了一条令人触目惊心的调查报道。

马特·墨菲（Matt ），马萨诸塞州的一名普通高中生，17岁那年夏天，荷尔蒙躁动的马特，第一次见识了Juul，一款只有U盘大小的精巧电子烟。

他美美地吸了一口薄荷味的雾气，在嘴里回味了一番，把烟雾吸进喉咙，然后灌进自己的肺里。尼古丁带来的美妙刺激让他惊讶不已，他眨了眨眼，体会到了这种后来被他称为“极度快感”的体验。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马特彻底沉迷于Juul。烟瘾耗尽他的积蓄，让他在打曲棍球、网球时喘不过气来，还使他与那些总想趁机吸几口他的 Juul 电子烟的朋友闹了矛盾。最后，他哭着和父母大吵了一架。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他长长地抽一口Juul，每次足有 2 秒钟。他把烟雾全部吸进肺里，而不呼出任何气体，这种做法叫做“归零”（）。他会归零 4 到 5 次，继而感到头晕目眩，大约眨 10 次眼后就能恢复正常。

小巧玲珑的Juul电子烟

在美国，超过300万青少年类似马特吸食电子烟的经历，使 Juul这样的电子烟被推上上舆论的风口浪尖。一方面，成年烟民对新装置交口称赞，因为它终于能帮他们戒除烟瘾；另一方面，从未吸过烟的青少年尝试了 Juul 电子烟后，很快就会迷上高浓度尼古丁带来的快感。

直到今年1月，美国食品与药品管理局（Food and Drug 即 FDA）威胁称，除非电子烟制造商采取更大措施限制年轻人使用他们的产品，否则将把电子烟完全撤出美国市场。

仅仅在美国，自2011年以来，电子烟的用户便增长了78%。

如此年轻，高频次用户的快速增长，让传统烟草公司们眼红不已。

毕竟，世卫组织推动的《烟草控制框架公约》2005年生效以来，全球吸烟率已经在10年间下降了一半，在如今环境保护与健康意识不断强化的当下，传统卷烟市场衰退的态势将长期持续，全球CR5（市占率前五）中的中国烟草、英美烟草、日本烟草和帝国烟草，都面临着用户流失，利润下滑的挑战。

在此背景下，万宝路（）香烟的制造商美国奥驰亚集团（ Group），不惜斥资128亿美元，收购前述提到的Juul电子烟35%的股份。

据此估算，Juul估值达到380亿美元左右，超过马斯克旗下的太空探索技术公司（Space X）和短租平台。

这显然成为烟草历史上最有革命意义的一场收购，传统大佬，终于向新兴势力行礼致敬。

对此，傲娇的Juul公司将这20亿美元作为年终奖，发放给旗下1500名员工，平均每人将得到130万美元。

Juul创始人亚当-鲍恩（Adam Bowen）和詹姆斯-蒙希斯（James ）

大洋彼岸的烟草革命，已经野火燎原，太平洋这一边的中国烟草，自然不会闭关锁国。

为了加入这场新型烟草战局，中国烟草总公司走出了中烟国际（香港）IPO这步棋。

在IPO申请报告开篇的正文内容里，中烟国际（香港）以较大篇幅对全球加热型新型烟草的现状与趋势进行了深度描述，并对中国烟草总公司面临的历史机遇予以了充分暗示：

中国加热不燃烧产品出口市场广阔；

中国烟草对加热不燃烧烟草的研发与制造投入了大量资源；

中国烟草需要加大力度与资源，提高加热不燃烧烟草制品的市场知名度与销售渠道建设

由此不难看出，中烟国际（香港）正是中国烟草总公司全面发力新型烟草的“马前卒”。

新兴烟草的革新之路

天风证券2018年曾对烟草行业做过一次深入调研，总结出烟草发展趋势：以降低有害成分释放量为发展方向和研发热点。

“新型烟草制品可以分为四个大类:电子烟、加热不燃烧烟草制品、口含烟和其他烟草制品(鼻吸、贴片等)。

这些新型烟草制品有三个共同特征:不用燃烧、提供尼古丁、基本无焦油。

其中，电子烟、加热不燃烧烟草制品是目前主要产品。而最能得到市场广泛认可的产品，则要数蒸汽(VAPE)烟，即电子烟。

中商产业研究院预计，2018年全球电子烟市场有望超过100亿美元。欧睿国际则预期，全球电子烟市场规模将从2010年的7亿英镑增至2020年的120亿英镑，年复合增长率达17%。

而且，目前全球电子烟的普及率较低，销售主要集中在美国地区，一旦其他市场打开，市场规模空前。

如今的电子烟领域，2007年成立的Juul俨然已是行业标杆，但不为多数人所知的是，全球最早的电子烟雏形，却是出现在烟草管制最为严格的中国。

照片里这个娴熟喷吐烟雾的人，叫做韩力。

2003年，身为药剂师的老烟枪韩力，终于承认自己戒不了吸烟。但又惜命他，开始思索传统烟草的利弊。

他认为，香烟的致癌元凶是焦油，于是琢磨出一个既不产生焦油又能摄取尼古丁的办法——用电子雾化器将烟碱（尼古丁）进行超声波雾化，不用燃烧也能产生跟卷烟一样的烟雾、味道和感觉。

按这个思路，他设计出了电池、雾化器、烟弹三段式结构的电子烟“如烟”。后来数代电子烟基本延续了这个结构，不过在充电、调压、温控和抽吸体验上有了更好、更安全的性能配置。

横空出世的如烟，既不属于传统卷烟也不是国家规定的戒烟产品，既能解决烟瘾又自我标榜戒烟功能，迅速在“三不管”地带野蛮生长。

当年一支上百元的如烟对国内工薪阶层来说过于昂贵，但却在烟草管控严格、烟价昂贵且消费水平高的欧美地区火速风靡。

如烟当时流行到什么程度？网络上的电子烟论坛比今天的饭圈还火，声称“健康戒烟”的广告狂轰滥炸，从美国明星林赛·罗韩到韩国高中生都以抽电子烟彰显个性和时尚。

成立不过三年，如烟的年销售额就冲破10亿元，销量超30万支，各种镀金镀银红檀镏金的电子烟炒至上万。

但随着国家对如烟在广告宣传上的整宿，和海外烟草巨头的打压，如烟在2006年开始连年亏损，最终被被全球第四大烟草公司帝国烟草收购。

一代电子烟鼻祖最终像它的名字一样飘散如烟。韩力也成了帝国烟草旗下子公司的一名顾问，从此活在别人的致敬或诅咒中。

不过，他留下的星火继续燃遍全球。

2018年7月，一名女子在北京地铁内吞云吐雾，被乘客劝阻后扬起手中的电子烟反怼：这是烟吗？没文化。

其时，国内尚无任何针对电子烟的明文规定。地铁保安面对这没有火头但有烟雾的电子设备也摸不着头脑。

直到今年1月1日，被称为“最严控烟令”的《杭州市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实施，明确规定一切公共禁烟场所禁吸电子烟。

首枪一响，北京、香港等多地控烟组织群起拥之，呼吁修法管控电子烟。

诞生于中国的电子烟，在灰暗中游走了十几年后，突然四面楚歌。

文章开头提到的公路商店，正是因为涉嫌销售电子烟，被责令关门整顿。而罗永浩顶风推出的“Flow福禄”电子烟，面临的很可能也将是下架禁售，因为，锤子科技，经营范围尚不包括电子烟生产销售。

烟草列车，将往何处去？

自电子烟最早在中国诞生后，如今市场上的电子烟，已经由如烟1家，增加到466个品牌；全球用户接近4000万。

但就在形形色色的电子烟，在欧美疯狂蚕食传统烟草市场之时，在它的原产地中国，电子烟仅仅局限于纹身青年、嘻哈老炮的小众玩物，仅占全球市场5%。

奇特的是，据中商产业研究院的报告，2016年中国电子烟产量超过12亿支，预计2022年将达到47.53亿支。仅仅在深圳一块13平方公里的工业园区里，就聚集着超过600家电子烟生产商，每年将十几亿支尼古丁雾化器输入西方。

对于西方人而言，高昂的烟草税，以及对吸烟的严格管控，将他们逼向相对廉价、快感又便捷强烈的电子烟。

就像在英、法等国，随便抽包烟起码7、80元人民币的价格，在澳大利亚，1包烟相当于1周的生活费。

相比之先，中国反而是烟枪们的天堂。根据WHO（世界卫生组织）数据，2016年中国烟草税率为51%，全球排名第102，同是发展中国家的泰国、孟加拉国是67%，德国74%，英国77%，法国达到了夸张的80%。

而且，国内卷烟零售价相对低廉（世界排名126），足以使每支几百上千的电子烟丧失竞争力。

但一个重要的问题是，电子烟真的比传统烟草，对健康损害的更小吗？

或者说，电子烟的加入，会不会动摇烟草业在中国的特殊价值。

各执一词的研究结果。

目前，英国成为国际上最为认可电子烟的国家，认为比传统烟草危害更小；但世界卫生组织、新加坡、中国香港等，坚定地站在控烟的立场上，主张电子烟容易尼古丁滥用，应该严格限制。

那么，中国对电子烟的态度如何？

目前能找到的最主要信息，是2017年3月，全国人大代表、广东省烟草专卖局(公司)局长郑伟向十二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提交了《关于加强电子烟产业监督管理，促进电子烟产业健康发展的建议》；

对此，中国国家烟草专卖局答复，中烟局已在积极研究制定加强电子烟新型烟草制品监管的可行性方案，加快推动对电子烟的监督管理工作，希望尽早结束当前电子烟市场“无标准”“无监管”“无秩序”的现状。同时，对于电子烟产品的广告宣传问题也在落实中。

如今在全球，因吸烟死亡的人数，达到了700万人之多，其中有120万，是烟草大国中国的烟民。一半的中国成年男性都吸烟，每30秒就有一人因使用烟草死亡，二手烟每年杀人10万……

而另一方面，在某烟草行业网站上，曾刊载了这样一段话——“如果没有烟草连续的‘两个超万亿’，或许我们的第二艘航母还只是图纸，万吨大驱还存在于想象，高铁还遍布不了南北东西，大规模的税收减免也还停留于规划。”

英剧《是，首相》中，对烟草工业的评价

到底是限制电子烟，继续维系传统烟草格局，稳定上万亿的财政收入；还是打开大门，纳入电子烟，承受充满众多不确定因素的年轻电子烟民和健康变化，带来的烟草税收、医疗支出变化？

隐秘而庞大的中国烟草帝国国产香烟排名，正在经历一场艰难的抉择。

美国著名发明家爱迪生有句针对烟草的名言：叫“吸烟有害健康”。

但很多人都不知道爱迪生并没有说完，他还有下半句，“但是有利于国家”。

所以，你是支持电子烟替代传统烟草，还是新烟、老烟，一起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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