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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宝生从县政府出来,被太阳晒得一阵眩晕,他搞不明白,为啥自己家两辈人种的地不是自己的了,副县长说的“非法耕种”到底是个啥意思,开矿办厂占了自家的地为啥自己一分钱得不到还得交钱。刘宝生带好了帽子,低着头往回乡的车站走去。

“宝生,咋样了,你去政府告状,见没见到大官哩,怎么说?你家地陪不陪你钱嘞?"坐上了车,同村的人见到宝生开口询问。

“你看他这个怂样子,耷拉个脑袋,要是要到钱了，还不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嘞。"见刘宝生半响没有搭话,旁边的人接过话头。

刘宝生抬起头看了看,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他还在想着“非法耕种”到底是个啥东西,这怎有文化的 大官说出来的话,咱老百姓咋听都听不明白哩。

回到家后, 老婆子看到他耷拉脑袋的样子,就知道这次又是白跑一趟,老汉儿,要我说咱别找了,这都两年多了,从村里到镇上,再到县里,这回文没个信,这啥时候是个头啊。”刘宝生没有搭话,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吧嗒吧嗒的抽着烟,心里想着,是啊,这都两年多了……。

两年前,刘宝生正在耙地的时候,邻居老李急吼吼的跑过来,“宝生,宝生,快别耙了,赶快回家,有 好事啊!"

“能有个甚好事”。刘宝生一边心里想着还是跟着老李跑回了村子里,跑到村委会的时候,看到了老李说的好事,村委会的公示栏上贴了一个大红告示,说在后山发现了一个铁矿,要开矿办厂,还有一张规划占地的地图,下面写着每亩地补偿款五万元。刘宝生仔细看了一阵子,自己家正好有一块地被划到占地范围内了,自己心里估摸一下,这回占地能得个三十多万。"老李,这还真是好事哩,这就别走了,一会上家里吃口吧!"刘宝生笑呵呵的拉着老李往自己家走。

“这回可好哩,娃在城里买房子的钱就算是差不多哩。”刘宝生和老李在桌上一边喝酒一边说着,刘宝生老婆子也在旁边喜笑颜开,一边给两人倒酒,一边说“是哩,是哩。”

刘宝生这几天也不去耙地了,就在家收拾收拾菜园子,生怕错过了去村委会领占地款。终干在三天后的下午,大喇叭响了起来“各位占地的村民,请到村委会与矿场公司签土地占用 合同。”

刘宝生连忙把锄头放下,抓起手巾抹了一把脸就往村委会去,刘宝生家离村委会比较远,等他到的时候,前面已经排起了队,大概有个二十多人,已经到村委会了,刘宝生也不急了,这煮熟的鸭子都马上进嘴了,它还能飞喽?队伍里嘻嘻哈哈,互相打趣的声此起彼伏,这个说“你这老头,有钱了不得再娶个小媳 妇”,那个说“你可得注意啊,你家老汉儿有钱了,别不要你了”,也没人生气,这个时候大家都很高兴,刘宝生笑呵呵的在队伍后面站着,别人打趣他,他也只是笑笑不吭声。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轮到刘宝山了。

“宝山啊,你家这个地有点问题啊。”没等刘宝山说话,村长看着他先开口了。

"有个甚问题?我达在的时候就开始种这个地了,这能有甚问题?”刘宝山一听有问题,急了。

"你先别急嘞,你家这个地,是你达在的时候私自开荒的,一直没跟咱们村子里报备嘞,这个村子里没有底 根,这个不就是问题了嘞。"村长不急不忙的说。

“那也没人告诉我要办这个的么,怎么到这个时候就有问题了呢,那该怎么办嘞!”刘宝山真的有点急了,这煮熟的鸭子眼看着要飞走了啊。

"那也没得办法,这个东西是规定,也不好给你走后门嘞。”村长点了一根烟,看着刘宝生淡淡的说。

刘宝生从这开始了长达两年的告状路,从村里找到乡里,又从乡里找到县里,后山的铁厂都已经开始生产了.他的占地款还没要出来,甚至今天副县长还说,如果他再去要占地款的话,就得收他和他达这么多年“非法耕种”的罚款,这么 大的官都说了,咱老百姓又有啥法子。

“老汉儿,来吃饭了。”老婆子喊他吃饭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他从石头上起来,慢慢的往屋子里挪,夕阳从他身后照过来,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像法国画家米勒的名画《拾穗者》色调明快柔 和,真实生动,可这丝毫不能解决他烦恼,老百姓也并没有发现这种美的眼睛,他们最关注的只是过好自己的日子。

吃完了饭,刘宝生心不在焉的坐在炕上,抽着烟,看着电视上播放的新闻,老婆子坐在一边,借着夕阳剩下的光纳着鞋底,两人都没说话,只有电视的声音响起。"省第十二调查组将于明日进驻**县政府,欢迎广大人民群众反应各类问题,电话**”,电视里传来的声音让刘宝生和老婆 子都愣了一下,刘宝生看着老婆子说:“要不,再试一下?”老婆子没有说话,继续纳着鞋底。

……

"好的,刘大爷,你反应的问题我们了解了,我们会用最快的时间进行调查,然后第一时间给您答复的,好吗?”

“好,好,好,谢谢你了,同志。”刘宝生又一次走出了县政府,这次他感到飘乎乎的,到了车上的时候他跟同乡的人说:“你没看到嘞,县长看着那个同志都很点头哈腰的嘞,这是多大的官?这么大的官,跟我说话都客客气气的嘞”

“好嘞,好嘞,给你厉害的嘞,客气管甚用嘞,说没说把钱给你。"同乡的人打断了他的吹嘘。

刘宝生听了这话,又沉默了

"要我说你就别想嘞,村长都说了,你告到哪都没用,你这个不合规矩嘞。咱这小老百姓,就认了吧”同乡说完这话,大家也都没了聊天打趣的兴致。

刘宝生回到家,又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老婆子一看他的样子,叹了口气,转身进屋继续纳鞋底去了。

第二天,还没到垧午,村子里热闹起来了因为从村口进来了两辆黑色的轿车,看着比村长两年前买的小轿车还气派,轿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警车,上面写“检查”两个大字,一辆轿车到刘宝生家停了下来,另外一个轿车和警车停在了村委会的门前。在村民纷纷的议论中,刘宝生上了轿车,村长上了警车,三台车子又缓缓开出了村子。

一直到下午太阳快要落山,刘宝生回来了,村民把刘宝生围起来,七嘴八舌的问怎么回事,刘宝生咧嘴笑着说:“我知道为啥副县长说话我听不懂了,他是没替咱老百姓说话嘞!”说完,不管村民们听没听懂,回家了。

**县**乡**村,村长**在开采铁矿建厂占地过程中,以村民刘宝生土地没有在村里报备为由,贪污其占地款三十五万四千元,后又拿出五万买通**乡副乡长,拿出十万元买通**县副县长,将村民刘宝生告状压下来,编造“非法耕种”需要罚款的条款恐吓村民刘宝牛情节恶劣,现已处理。

——《省第十二调查组调查 报告》节选